《画狐》异闻录-吞金迷案6-接上章

　　十二、暗河遗蜕

　　冰冷、黑暗、无休止的旋转与冲刷。

　　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，在湍急的暗河支流中飘摇欲熄。魂体被水流撕扯、撞击着嶙峋的岩石，每一次都带来近乎溃散的剧痛。怀中的《社稷图》、先祖皮卷与血书，以及定魂玉，成了你与这冰冷毁灭之间唯一的联系与屏障，它们散发出的微弱暖意与灵韵，是你锚定自我、不致彻底迷失的最后缆绳。

　　你不知道自己被冲出了多远，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。只有水流的方向、温度的细微变化、以及偶尔掠过“感知”的、不同质感的岩壁，提醒着你仍在移动。

　　就在你几乎要放弃，任由这无尽的黑暗与寒冷将最后一点意识吞没时，水流的速度陡然减缓。

　　你感到自己被带入了一片相对开阔、水流平缓许多的区域。水流不再是狂暴的推力，而是带着一种缓慢的涡旋感。

　　你勉强凝聚起一丝注意力，“看”向四周。这里似乎是一个地下河形成的天然深潭，空间比之前的支流宽阔数倍。光线依然极其微弱，但并非完全黑暗——深潭的某些边缘，生长着大片大片的、发出幽蓝色荧光的特殊苔藓或菌类，将潭水映照得一片朦朦的蓝光，光影在水波中摇曳，诡异而静谧。

　　借着这幽蓝的光，你看到了潭底。

　　并非全是泥沙岩石。在靠近一侧岩壁的潭底，赫然散落着一些……非自然的物体。

　　断裂的朽木，像是某种船舷的碎片。破碎的陶罐，样式古旧。还有几具森白的、半掩在泥沙中的骸骨!骸骨的姿态扭曲，仿佛在挣扎，其中一具骸骨的手骨，还紧紧抓着一柄已经锈蚀成铁疙瘩的短刀。

　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?沉船?祭祀?还是逃亡者的末路?

　　你的魂体被水流带动，缓缓靠近那片区域。就在经过一具半埋在泥沙里的较大骸骨时，你怀中的定魂玉，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!

　　并非警示，而是一种……微弱的共鸣?

　　你凝神“看”向那具骸骨。它比其他的看起来更“完整”一些，骨骼粗大，保持着倚靠岩壁而坐的姿态，头颅低垂。吸引你注意的，是它颈骨下方，泥沙中隐约露出的一点非骨骼的质地——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、颜色深黯、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玉佩!玉佩被一根几乎腐烂的丝绳系着，挂在骸骨的颈椎上。

　　那玉佩的造型……依稀也是一只鸟?虽然样式更加古朴粗糙，与定魂玉的玄鸟纹并非完全相同，但那种苍茫古朴的气息，以及此刻与定魂玉产生的微弱共鸣，让你心中一动。

　　这骸骨，莫非也是陆氏先祖?或是与陆氏有关之人?在这隐秘的暗河深处，怎会有佩戴疑似族徽玉佩的遗骸?

　　你尝试着用残存的魂力去触碰那玉佩。就在魂力接触的刹那，一段极其模糊、断续的画面闪过：

　　激烈的战斗，在水中，对手是……扭曲的、似鱼似人的黑影?

　　重伤，逃入暗河，玉佩散发出最后的光芒，逼退了追击的阴影……

　　力竭，坐化于此，手中紧紧攥着一卷已然化为飞灰的皮卷……遗憾，不甘，还有一丝对后来者的……期待?

　　这遗骸的主人，似乎是在许多年前，为了守护什么(或许与这暗河、龙脉有关)，在此地与某种水下邪物战斗而亡。他最后的力量，或许也融入了他所佩戴的玉佩和这片水域。

　　就在你沉浸在这短暂画面带来的震撼时，那股一直萦绕在石室灵泉、此刻在这遗骸玉佩附近也隐约可感的稀薄龙脉水灵之气，似乎变得稍微活跃了一丝。或许是遗骸主人残留的意志与灵韵，与这水脉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调和?

　　你福至心灵，忽然想起石室岩壁上那残缺的“重塑灵基”古法——“龙潜于渊，气润于泉……魂伤魄损者，可借水脉灵机，辅以……血脉为引……”

　　眼下不正是“龙潜于渊，气润于泉”的环境吗?这深潭之水，显然长期受地脉水灵之气(尽管稀薄)浸润。而定魂玉中，含有温养多年的陆氏先祖血脉灵性，可以作为“引子”。

　　那么，“重塑灵基”的关键，或许就是在这具备龙脉水灵的环境中，以血脉灵性为引，重新构筑魂体与真实物质世界连接的“桥梁”或“基础”?

　　你的魂体现在是纯粹的“忆魂”，依附于邪金，缺乏真正的物质根基，所以虚弱不堪，易受邪术影响，也难以长时间维持。若要真正恢复行动力，摆脱金条控制，甚至将来有机会报仇雪恨、完成使命，重塑一个稳固的、能够与现实交互的“灵基”体魄，是必经之路!

　　这是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。石壁刻字也警告“此法逆天，需慎之又慎”。你毫无经验，古法残缺，环境险恶，追兵在后。

　　但是，你有选择吗?继续以这残破忆魂的状态逃亡，迟早会被追上，或者自行消散。这幽潭深处，骸骨身旁，或许是绝境中唯一一处相对隐蔽(水流平缓，且有先人遗韵可能干扰探测)、又具备初步条件的地方。

　　赌上一切!

　　你不再犹豫，将魂体尽可能凝聚，缓缓沉入那具陆氏(疑似)遗骸旁边的潭底。让冰凉的、蕴含着微弱水灵之气的潭水包裹住你。

　　你取出怀中的定魂玉，将它轻轻放在遗骸的那块古朴玉佩旁边。两块玉佩靠近，那微弱的共鸣似乎加强了一丝，散发出的清光与古朴气息交织，竟在幽蓝的潭水中开辟出一小片相对稳定、邪气难侵的区域。

　　然后，你小心翼翼地展开《社稷图》卷轴，并非全部打开，而是将蕴含着与此地水脉隐隐呼应的一角气韵，引导至你魂体周围。社稷图的浩然之气与龙脉水灵缓缓交融，形成了一种温和的、滋养性的力场。

　　最后，是那卷先祖留下的皮卷和血书。你暂时没有时间去详细阅读，但你将它们紧贴魂体，希望其中蕴含的先祖意志与可能的秘法信息，能在过程中提供冥冥中的指引或庇护。

　　你开始按照石壁上那残缺口诀的指引，结合自身对魂魄、对《社稷图》气运的微弱理解，尝试运转。

　　过程缓慢而痛苦。你需要引导那稀薄的水灵之气，一丝丝地冲刷、浸润魂体的每一个“角落”，修复创伤，同时又要以定魂玉中的血脉灵性为“墨”，以魂体为“纸”，尝试勾勒、构筑出某种更稳定、更接近“实质”的内在结构。

　　这无异于自我拆解与重建。剧痛、冰冷、灵魂层面被“修改”的诡异感不断袭来。你感觉自己的意识时而清晰，时而模糊，仿佛在真实与虚幻、存在与消亡的边缘反复徘徊。

　　幽蓝的荧光在头顶水波中晃动，如同幽冥的注视。身旁先人的遗骸沉默无言，却又仿佛在静静见证。怀中的遗密与重宝，是沉甸甸的责任。

　　你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。也许是一天，也许只是几个时辰。你感到魂体的痛苦似乎达到了某个顶峰，然后开始缓缓回落。一种极其微弱、但确实不同的“实感”，开始从魂体深处滋生。那并非血肉，更像是一种……由精纯魂力、水灵之气、血脉灵韵以及《社稷图》气运共同编织成的、介于虚实之间的“灵胎”雏形。

　　最明显的变化是，你对手中那根邪异金条的感知变了。它依旧冰冷，依旧粘连，但它对你魂体的侵蚀和拉扯之力，似乎被这新生的、微弱的“灵基”雏形抵挡、隔绝了一部分!虽然远未摆脱，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!

　　然而，就在你沉浸于这艰难而缓慢的“重塑”过程，并为之感到一丝振奋时——

　　“哗啦……”

　　深潭上方，远离你位置的某处水面，突然传来一声不自然的轻响!仿佛有什么东西，小心翼翼地探入了水中!

　　紧接着，一股熟悉的、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，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，开始在这封闭的幽潭空间中缓缓扩散开来!

　　是影爪?还是狐女?抑或是……这暗河中本存在的其他东西?

　　它们……还是找来了!或者说，被这“重塑灵基”过程中不可避免散逸出的特殊魂力与灵韵波动……吸引了过来!

　　修炼被打断!危机，再次迫近眉睫!

　　你在这幽潭之底，刚刚萌芽的“灵基”雏形，能否经得起接下来的风暴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