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叫我大掌柜》汴梁一梦丨云织·万物有灵

　　汴梁。今日恰逢夏至含光，无数雁雀迈着步子走过飘摇云端，似是文人笔下的景致，众多女眷聚在红桥旁，轻摇罗扇数年岁。

　　一身质朴衣裳的姑娘没有参与她们的聚会，只单坐在一旁，一瞬不瞬地数着枝头绽放的遗留春色。云织盘算着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物件去记录下这些珍贵的景色，如此一来哪怕到了隆冬时节也能看清最娇嫩的花。身旁走过位挎着竹篮的年轻妇人，手边还牵着位梳着发的黄毛小儿，小孩儿头上顶着只应当出生没多久的鸡崽儿，此时正叽叽喳喳嚷得欢。那美妇人瞧见云织，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来搭上她的手，语调柔和地开了口:“云织姑娘，今儿不打算去采风?”“嗯，正打算去呢。”云织也笑，手里刺绣的工具还没来得及收起，美妇人一瞧便笑得合不拢嘴:只见一尾红鲤似是要跃出布面来，周身的浪花簇拥着它，满是生机。

　　“云织姑娘可真真是巧手天成啊。”

　　云织是手最巧的绣娘，就连那有些挑剔的王家夫人也这样说。没有人会在瞧过她的绣品后不露出惊叹神色，听到这些赞美她也只是微微颔首，带着那柔和似春风的笑回到自己的一方天地。绣品、针线、山川虫鱼，这些物件便一点点构成了云织的世界。云解有情花解语，窣地绣罗金缕。在云织的眼里，一切刺绣都有生命，老虎布偶、鲤鱼手帕、绣了花的帽子……这些全是有了灵魂的物品，容不得轻视。云织靠着马车的窗，出神地望着那透着光的红满天。云卷云舒，花开花落，旁人或许会说万物有灵，她也只微微震袖，以那青葱指节比划着这浩浩天地，眼眸深处葳蕤生光，似是那千年难遇的宝珠:“我道是，诸天渺渺，皆有形状。”她早就吩咐过车夫走慢些，一路风景还很长，值得游人慢慢欣赏。瀑近书皆润，林深簟更凉，青山碧水间大抵连雀儿都忘了炎热，扑扇着翅膀来到云织旁，随性使着那纤长翎羽立足于木头做的窗上。二八少女本就生得好，眼若桃花眉似霞，一汪池水流淌在群山间，倒是将那绿意捧了去，化作柳絮衬飞花。云织轻轻抬手，很是细致地抚着鸟雀的羽毛，似是见着如此乖巧的鸟儿，她弯着眼，笑得轻快。

　　她似乎总是如此有活力，世间万物都招她喜欢。

　　许是马车走得太慢，就连山间的鹿也忍不住走了出来，打算亲眼瞧瞧这一双巧手便能创造无数事物的云织姑娘，它用雪白的皮毛与墨色的眼灵动地看着她，似乎是在询问下一个物什打算做个什么。她歪了歪脑袋，轻轻抚摸着白鹿毛茸茸的耳尖——不错的手感，像是那波光粼粼的绸缎上加了一圈上好的围脖，温热的、鲜活的。

　　“我将这支牡丹花赠与你，你应允我记录下你的样貌，如何?这可是个划算买卖呢。”云织从荷包里拿出枚前两天刚做好的花枝在白鹿眼前晃了晃，眼底浮现出些笑意。这牡丹花的布料还是她裁衣服时剩下的，许多人只当它是粗布扔了便是，对她来说这可是顶好顶好的材料。

　　白鹿于那皇家而言都是卷宗里的祥瑞，如今被她遇见也真真是幸事一桩。

　　它自是通灵性，将那花枝叼了去，一路护送着云织走过绵延山脉，直到抵达那生长着无数白花的空地，这才有些惦念不舍地踏步离去。

　　就连灵鹿都会垂爱的存在，又怎会拘泥于那四四方方一口天井呢。云织扫了眼周遭清丽景致，心情颇好地理了理额前散落的碎发，提着裙摆下了马车。

　　花鸟虫鱼、青山绿水，这可都是不可多得的好风光呢。她拍了拍衣肩处处沾上的尘土，朝溪水旁走去，玉白花枝从她鞋尖流过，与前方潺潺溪流融作一体，尽数为云织的到来递上最为温和的贺礼。

　　山林间的风总是混杂着草木香，呼吸间都能嗅见林木间的谈话。云织便在这离溪水最近的梨花树旁停了脚步，静静地听着溪水心脏的跳动

　　红鲤在水中穿行着，俨然与她尚未完成的绣品别无二致，她的眼底渐渐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，似是在赞颂这些带了灵气的造物。

　　烟月不知人事改，只记山海曾相逢。 ​​​

　　云织很庆幸自己能够拿起针线去记录这些稍纵即逝的物品，哪怕她仅是沧海一粟，凭借这双手也能够将那过眼云烟重现至自己眼前，惟妙惟俏、一如当年。

　　云织云织，以那针线沟通与烟云的距离，怎地不算是上天对她的垂爱呢。

　　有风过境，悄悄掀动那如珠帘玉幕般的花树，摇摇晃晃落了场夏日雪，纷纷扬扬的雪白花瓣落了云织满肩，似是有人为她披了身狐毛大氅。

　　她手极巧，捻起些完整的花串着那嫩绿色的藤做了只看上去便精巧的花环，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野兔儿怯生生地望着她，三瓣嘴抖了抖，似乎也在央着云织听听它的故事。

　　“小兔儿怎么啦?”云织自是提着裙摆蹲下身来，很是温和地抚摸着兔儿柔顺的毛发，笑起来便似那开在春日的花般清雅柔和。

　　兔儿踮着后肢站起身来，用那毛茸茸的爪拨了拨云织手里的花环，她顿时便会了意，抿着唇将花环为小兔儿戴上。

　　“那我们的交易可就达成了，待我回京我可得为你绣一只布偶。”云织在兔儿的额前弹了个脑瓜崩，眉眼间带了几分狡黠，“可不得反悔，花环已经抵给你了，再多也没有咯。”

　　此时已是暮色四合，天边的光都泛上些鲜丽色彩，连同这片开满花的谷地也变作另一番模样，似是人间仙境。云织伸了个懒腰，心情颇好地哼起那近来流行的坊间小调，步伐轻快地走向停在小道一旁的马车。

　　这次的收获可不小呢。